《莉莉亚娜不可战胜的夏天》,[墨西哥]克里斯蒂娜·里韦拉·加尔萨著,姚云青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年11月出版。
内容简介:
“我们各自闯荡世界,但回到泳池后,我们又成为姐妹。
那是我们最亲密的姐妹情谊的空间。
我想在水中再次与她相遇。我想跟以前一样,与我的妹妹并肩游泳。”
1990年7月16日,莉莉亚娜·里韦拉·加尔萨,我的妹妹,被前男友杀害了。
她喜欢达菲鸭、凯蒂猫,爱写作,爱抽“罗利”牌香烟;
她热爱电影、游泳、街道、建筑、她的朋友,甚至爱安赫尔。
这是她的超能力,也是她的致命弱点。
而我被困在了内疚和羞耻的泡沫中。三十年来,我总是不断回到同一个起点:
当年究竟漏掉了什么?为什么没能保护她?
我像考古学家一样,小心翼翼地掸去莉莉亚娜遗物上的灰尘,
潜入档案、证词、信件、日记、便条的海洋,
追寻她的青春,她内心那不可战胜的夏天。
作者简介:
克里斯蒂娜·里韦拉·加尔萨 (Cristina Rivera Garza,1964— ),墨西哥当代作家、学者,先后在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休斯敦大学等高校教授历史和创意写作。其创作涵盖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多种文类,代表作有《没人会看到我哭泣》《髂嵴》《泰加林的邪恶》《莉莉亚娜不可战胜的夏天》。曾入围国际都柏林文学奖、美国国家图书奖、美国国家书评人协会奖等,获胡安娜·伊内斯·德拉克鲁斯修女奖、雪莉·杰克逊奖、麦克阿瑟“天才奖”、普利策奖。
译者:姚云青,西班牙语文学翻译,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专业。译有十余部西班牙及拉美现当代文学作品,包括哈维尔·马里亚斯、萨曼塔·施维伯林、路易斯·塞普尔维达等多位知名作家代表作。
目录:
第一章 阿斯卡波察尔科
第二章 天空这恼人的蓝
第三章 我们是雌犬,我们是魔鬼
第四章 冬日
第五章 那是一个自由的女人
第六章 来自陌生之地的可怕幽灵
第七章 不亦快哉?
第八章 不想再当冰之国度的仙女
第九章 黑暗罪行
第十章 我们的女儿
第十一章 氯
后记
编辑推荐:
获2024普利策回忆录/自传奖:“三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思念莉莉亚娜。每一秒。”
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如何一步步命丧前男友之手?
当年究竟漏掉了什么?为什么没能拯救她?
为了终结痛失亲人的噩梦,为了寻回莉莉亚娜的青春,
姐姐走访亲友、整理遗物、梳理妹妹留下的文字,筑起一座纸上纪念馆。
一个“不规矩”女孩的私人史,还原受害者真实的爱与自由
一个模范学生。一个充满爱的女人。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一个也许过分自由的女人。
一个爱看电影、爱抽烟、爱凯蒂猫的大学生。一个想要尝试新鲜事物的懵懂少女。
一个善良、温顺,面对危险却视而不见的女孩。一个迷失方向、每天遭受施暴者虐待的女孩。
然而,真实的莉莉亚娜到底是什么样的?
“写作也是直接的行动”,每一位读者都是爱与正义的见证人!
用诗意的记录直面暴力,将叙述的权利交还给女性受害者,
直击亲密恐怖主义、受害者有罪论、语言匮乏背后的性别不平等:
“追求正义的女性。疲惫不堪却紧紧团结在一起的女性。
心生厌倦却坚持了数个世纪的女性。我们的愤怒永远不会消退。”
迷失,迷失在迷宫般的墨西哥官僚系统
法律程序停滞不前、官方档案丢失、真凶下落不明——
一次三十年后为妹妹伸张正义的官方探访,
在俄罗斯套娃般的流程、客套的话语、辗转各地的搜寻中,
演变为一趟看不到终点的奥德赛之旅……
知名青年设计师汐和操刀封面,完美呈现作品精髓
碧蓝泳池是属于姐妹情谊的亲密空间,温暖地包裹,心碎地沉溺;
纯净内封,潜入记忆深处,穿透岁月的阴影,窥见夏日无尽的碎片。
120*200平装双封,典雅精致,舒适阅读。
精彩书评:
部分是回忆录,部分是真实的犯罪故事,加尔萨的叙述既是个人的,也是政治的……本书的叙述不遗余力地追寻真相,而在追寻的过程中,莉莉亚娜的形象渐渐变得如此丰满,如此不可磨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一直想起莉莉亚娜,也许是永远。
——《华盛顿邮报》
通过里韦拉·加尔萨的研究,读者开始了解莉莉亚娜。这名大胆奔放的大学生是一位游泳健将。她喜欢穿机车夹克、朋友众多、热爱电影,经常抽烟。她是一个激愤的活动家、一个聪明幽默的领导者、一个焦虑抑郁的梦想家。这幅拼贴作品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谋杀案受害者画像,也是我读过的众多同类作品中印象最深刻之一。里韦拉·加尔萨描绘了人性的幽微之处,然后将其复杂化,再复杂化,创造出层层叠叠的微妙罅隙。
——《纽约时报》
一位女性在巨大的困境之中拒绝被遗忘的故事。
——《纽约时报书评》
这是一部令人心碎的回忆录,也是对墨西哥普遍存在的性别暴力毫不留情的真实记录。
——《柯克斯书评》
里韦拉·加尔萨的回忆录是一部出色的作品,也代表着残酷的父权政治将迎来一个转折点。
——《波士顿环球报》
这位墨西哥文学大师在这本令人震撼的回忆录中探究了妹妹被谋杀背后的真相……里韦拉·加尔萨再现了莉莉亚娜死于前男友之手的情景,打开了官僚主义恶魔的潘多拉盒子,重启了对一桩悬案的调查,引发了全国人民对亲密伴侣间暴力问题的深刻探讨。
——《奥普拉日报》
《莉莉亚娜不可战胜的夏天》是一个女性谋杀案的蓝本,更是全球成千上万女性的故事。克里斯蒂娜·里韦拉·加尔萨对自己悲痛经历的审视令我震撼和警醒,激励着我像她一样勇敢地发声。
——桑德拉·希斯内罗丝
克里斯蒂娜·里韦拉·加尔萨写出了近乎奇迹的作品:不是积案的案卷,也不是真实的犯罪故事,而是试图复原莉莉亚娜的生命力、她的生气勃勃、她的青春年华——这些都被如此残酷地夺走了。
——玛丽安娜·恩里克斯
克里斯蒂娜·里韦拉·加尔萨是最伟大的墨西哥当代作家之一。
——乔纳森·勒瑟姆
在线试读:
[硬纸箱]
那些笨重的箱子一直摆在那里,在衣柜顶部整齐地一字排开。七个硬纸箱和三四个涂成薰衣草色的板条箱。都是莉莉亚娜的遗物。一天早上,我们来到她位于阿斯卡波察尔科的小公寓,内心的伤痛尚未愈合;我们沉默着,三两下将手头能找到的一切都装进了纸箱,动作有条不紊,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执行明确的指令。我们将箱子一个接一个摞起来,放在一辆小型皮卡的后部。我们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地方。
逝者的遗物该怎么处理呢?回到托卢卡[1],在我父母家,我们将她的书、笔记本、蓝图、海报、玩偶、衣物、鞋子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并在每个箱子上用大写字母标注了她的名字。仿佛我们会忘记似的。仿佛我们哪怕有一丁点可能,会将她的遗物和其他箱子搞混似的。我们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但为了追寻某种外在秩序,我们却将她的遗物整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将箱子一个个摞在一起,搬到衣柜顶部的架子上,那里以前放着空行李箱和过冬的棉被。父母从曾经与小女儿共同居住的旧屋子里搬出来时,这些箱子也被搬到了往西几公里远的新房子里。那次搬家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或者至少是一个喘息的机会。换个环境。一个防止触景生情的小花招。三十年来,没人碰过那些箱子。三十年来,它们一直在那里,在我们眼前,却无法触及。
如今,在经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之后,终于可以面对那场悲剧,了解其中的细节——是什么引发了这样一种感觉呢?一个人如何能够确定自己已经可以提出问题,最重要的是,已经准备好聆听答案了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在向墨西哥城总检察长办公室提交了第一份申请之后,就再也无法收手。整整一个秋天,我常常彻夜难眠,泪水汹涌而出。但哭泣是一种文明的行为。而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在那个窗明几净、窗口被橡树和木兰花环绕的房子里发生的事,则属于另一个世界。我当时身处休斯敦,可实际上我被困在过去。我在休斯敦,但同时也在时间的边缘彷徨。多年来,悲痛已经变成了一种独自进行的无声仪式,现在却成了尖叫和掌掴的爆发。每当我感到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声带间发出呜咽的声响时,就会再次打开她房间的门,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灰尘在光线中漂浮,弥漫在整个空间中。她的书。她每天早上会看到的海报。她的笔记本。问题是:我现在是谁?我身在休斯敦,但我同时居住在更遥远的时光之外,在超越文明的时代。
莉莉亚娜葬礼后的某一天,亲友都已回归日常生活,我独自在家爆发出野兽般的号哭。粗暴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哀号声中饱含着痛苦或恐惧。哭喊声在那个房间中扩散,没有人听到,它却将空气撕成两半,撕成碎片。这声音来自一个未知的世界,同时也是一种与尚未诞生的世界沟通的声音。哭喊声有如不同材质的物体缓慢地摩擦,吱吱作响。那是一种边缘破损、散发着恶臭的东西。彼时还未成形。你必须捂住腹部,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你必须埋起脸,你必须乞求。没错,最重要的是,你必须乞求。时间完全凝滞了。过去永远不会过去。这一切仍在这里,完好无损,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像当时一样,在某些夜晚,我被一种确定性唤醒,确信这一次我仍然无法做到,就像过去一样。
我想回忆。为了与恐惧和解。我翻阅了当时的笔记,并开始向住在附近的亲友提问。我拜访了姑姑们,参加了过去拒绝出席的成人礼庆典,还打了电话。有些人只给出寥寥几句回答。有些人则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所有人都会在某个时刻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他们说,“我只记得这么多。”有些人哭了。我很快便意识到,对于真相,其实我们所知甚少。一个迷失方向、每天遭受施暴者虐待的女孩。一个也许过分自由的女人。一名严于律己的游泳运动员。一个想要尝试新鲜事物的懵懂少女。一个善良、温顺,面对危险却视而不见的小女孩。一个骗子。一个模范学生。一个天真的孩子。一个朋友。一个充满爱的女人。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一个既往经历复杂的人。旁人的回忆给莉莉亚娜贴上了各式各样的标签,再加上我自己的回忆。这些描述毫不掩饰地自相矛盾。然而,不管每个人的印象如何,结局都是相同的:三十年的沉默。由于害怕粉身碎骨、无法承受痛苦、恐惧死亡,他们最终都成了凶手的同谋。我们都一样:窒息、哑口无言、死气沉沉、毫无动静。就像莉莉亚娜临终前一样。
蕾切尔·路易丝·斯奈德[2]在《看不见的伤痕》(No Visible Bruises)中写道,家庭暴力——尤其是亲密伴侣凶杀案——与其他犯罪类型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中包含了爱情的元素。没有任何一种极端暴力行为是由如此高度传播的意识形态助长的。哪个正常人会反对浪漫的爱情呢?成千上万被伴侣谋杀的女人可能有无数种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但即便是她们也和我们一样,需要一种能识别风险因素和极端危险时刻的语言,才能回答这个基本问题。在墨西哥这样的国家,直到最近,流行音乐甚至还在歌颂那些嫉妒引发的冲动,歌颂男人因为轻微的挑衅而谋杀女人的行为。因此,创造这种语言一直是一种英勇的斗争,其胜利无疑要归功于那些坚韧的活动家——他们决心质疑普遍存在的性别不平等,以及父权制日常的暴力运作。举例来说,我们需要整整几代人的努力,才能不再将男性在街上过于频繁的言语挑逗,看作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甚至是一种恭维;经过几代女性主义者的努力,才能将这些行为作为日常的公共骚扰事件予以谴责。为了准确定义这些行为的性质,我们需要创造新的词汇。职场骚扰。歧视。性暴力。强奸犯就是你。为了能使用这样的话语,为了能揭发成千上万的女性在家庭内外遭受的折磨,以及夺去她们生命的暴力,我们必须逆流而上,共同努力,创造一种足够精准的语言,对这种致命的性别差异保持警惕。
一项重要的进展发生在美国。处理家庭暴力和亲密伴侣暴力案件的专家护士杰奎琳·坎贝尔[3],通过研究将首个家庭暴力危险评估量表应用于实践。基于自己对众多患者的护理经验和全面的研究结果,坎贝尔拟定了测试问题,通过受害者脸部或手臂的瘀伤、骨折,或是勒痕,来评估并诊断前往医院急诊室就医的女性所面临的危险程度。此前,这些针对妇女的暴力事件都被视为病人的隐私,而坎贝尔开发的工具使得医生和护士能将其作为公共卫生问题来处理。坎贝尔列出了一份包含二十二种风险因素的清单,其中最主要的是使用麻醉剂、持有枪支,以及极端的嫉妒。此外,还有一些更具体的描述:死亡威胁、扼住喉咙,或是强迫性行为。将受害者与其亲友隔绝、施暴者做出自杀威胁并持续跟踪,也都是明显的迹象。一份虐待行为的完整清单。我们未曾看见——或是故意视而不见的——赤裸裸的暴力地图。1990年的那个初夏,如果莉莉亚娜回答了测试中的这些问题,也许她就会意识到自己正身处致命的危险之中。当时或许还有更多情况,但在她的信件和笔记本中,已经出现了极端的嫉妒、施暴者做出自杀威胁和持续跟踪。是否还有更多征兆?
有一种观点将谋杀解释为突发的暴力行为:一个原本正常的男人也许会突然失去理智,杀死伴侣。坎贝尔却认为,“先前发生的家暴事件是家庭凶杀案的最大前提”。很少有人会在第一次尝试时就杀死自己的伴侣。世界各地的统计数据证实了坎贝尔在《看不见的伤痕》中接受斯奈德采访时所说的话:“危险等级是依据特定的时间顺序排列的。当受害者试图离开施暴者时,危险指数会急剧上升,并在三个月内保持极高的水平,然后在接下来的九个月内逐渐下降。一年之后,可感知的风险会逐渐消失。”
在家里的衣柜顶部,在那些存放多年的纸箱里,是否存在莉莉亚娜当年所面临的日益严重的危险的痕迹?那些我们看得见的,以及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会不会就在那里一直沉睡着?
[1] 托卢卡(Toluca),墨西哥工业重镇,距墨西哥城63公里。
[2] 蕾切尔·路易丝·斯奈德(Rachel Louise Snyder),美国记者、作家,以其新闻调查和相关写作而闻名。她的作品探讨了一系列社会问题,包括家庭暴力、性别平等、社会正义等。
[3] 杰奎琳·坎贝尔(Jacquelyn Campbell,1946— ),美国护士、学者,以其在家庭暴力和亲密伴侣暴力领域的研究而闻名。1986年,在执法人员、医疗保健专业人员、临床专家的支持下,坎贝尔制定了家庭暴力危险评估量表(The Danger Assessment),用于评估家暴受害者面临的危险程度。